找证人和线索：侦破梦的案子

我已经讲了梦的词汇、成语和语法，按道理说，各位读者应该已经 可以释梦了。试着释一释后，我想有的朋友会很满意，发现自己已经能 知道不少“原始人”的作品的意义了。可是也必定会有人不满意，因为他 们发现，有些梦还是释不出来。


这是由于梦有所不同。有的梦就是由普遍象征组成的，当然容易释；但也有些梦，本身“说话”就“吞吞吐吐” ，或好多内容没有说出来，或话里有话，或者使用了一些只有梦者自己懂的比喻，或者与一些个人 经历有关。这些，释梦者是不能一下子看明白的。


释梦毕竟是一个人自己潜意识中的“原始人”和他的自我说话。释梦 者就是那个外人，他很难明白梦的意思。


这种时候，释梦者就需要让梦者联想，让他将联想到的那些有关的 事，说出来，释梦者就会明白了。


寻找旁证也能起到帮助我们了解梦的作用。关于寻找旁证，在第四 章已说过一点了，所以现在只是再谈。


前面我说过，释梦者应问问梦者昨天做了什么事，想了些什么，遇 见了什么人，从中寻找线索。还应了解一下梦者是什么样的人，近来心 情如何等等。


在梦者讲完梦后，如果你不能解释，马上就可以问这些问题。


在问问题的时候，要明确提问的目的，你不是为了记录他昨天的生 活，你了解这些事是为了释梦。因此你要把每一件他昨天做的事、想的 事，每个昨天他遇见的人都试着和梦联系一下，看看是否有些关系。


比如他说：“昨天我早上上课，中午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看了一 会书，晚上看了场电影，就干了这些事。”


这看不出和梦有什么关系。这时你就要继续找关系，更细致地找。


你可以问梦者：“晚上你看了什么电影？”梦者介绍了电影的内容 后，你就可以从梦的内容中寻找与梦相似的或有关的东西了。


最先发现的，很可能是电影里的某个情景或人物改装后进入了梦。 比如白天看的电影里面出现过狮子，也许梦里就会出现狮子。这种表面 上的相似必定与内在的相似联系着，释梦者应该先看看电影里的狮子怎 么了，然后再以此推断梦里的狮子怎么了。


人们睡前看的电影、读的书都会唤起他们对自己的联想，这就会引 起梦。因为人们看电影或读书时，总是要把自己投射在内。看电影时， 会把自己想象成主角或其他角色。为角色的悲喜而哭笑时，无非在为自 己哭笑，这种感受必定会进入梦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话千真万确。事实证明，没有一个梦和 梦者所见所做所想的事无关。只要细心寻找，释梦者总可以找到这些引 发梦的事件，由这些事件启发，总可以更好地去理解梦。


再有，梦总是和情绪有关的。白天你所闻所见的那些不影响情绪的 事，很少会进入梦。比如你日常的工作、读的课本，一般与梦无关。


而 那些能够触动情绪的事，比如谁说了一句伤害你的话等等，事虽然小， 仍旧会进入梦。所以释梦者要重点去问那些与情绪有关的事。


在白天，我们总是多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白天的情绪表现 也许不明显，但是到梦里，这种情绪就会以很大的强度出现。白天你也 许被人抢白一句，只是稍稍有点不满，到了梦里，你也许就要把那个无 礼的人杀掉。所以如果发现在白天有一点点情绪，而这情绪和梦中情绪 相似，那么，这件白天的事与梦就很可能有关系。


如果释梦者发现，梦和白天的事有关，但是白天的情绪与梦中不同，比如白天梦者很敬佩一位讲演的名人，在梦中却梦见一位梦者平时 很反感的人甚至动物上台，那么，梦中的情绪是真实的。


问梦者白天遇到过什么人时，梦者会说出一些人来，释梦者当然不 可能都认识。这时，可问一下梦者，这些人和他说过什么，对他做过什 么，或问这些人有什么特点。


了解梦者是什么样的人也很有用，因为了解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也 就大致可以推断他对人对事的反应，这种反应也将在梦中继续出现。


特别要注意的是人际关系上的变化，因为这往往是对人的情绪影响 最深的事。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出，梦往往是很早以前，特别是童年 经验的复活，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一个人童年时父母对他十分冷
漠，他可能就会容易做找不到家的梦、在空屋子里见不到人的梦或者只 见到石像的梦，这正是受冷落时的经验和感受。为什么他在这一个晚上 做这个梦呢？或者说，为什么他在这一个晚上想到了童年呢？很可能是 因为，在这一天他遇到某种事，使他感到人际关系的冷漠，而这种冷漠 唤起了他以往的感受。童年里经历的事，对人影响最大给人印象最深， 因此人在梦中就会把童年记忆中的一些景象回忆起来。


所以说到底，梦还是由白天发生的事引起的。如果某人白天被嘲笑 了，而这使他梦见了一个表面上与嘲笑完全无关的事——看电影，那
么，当你问这个梦者，看电影这个梦中情节会让他联想到什么时，他就 应该能想到被嘲笑。在他心中，这两件事肯定有必然的联系。
释梦者所要做的，就是去启发梦者联想。下面用一个梦作例子，作 一次假想的联想释梦。



有几个女孩子到了我们的宿舍。其中有一个比较有气质，另一个很 漂亮，我却很不在意后者。不知为什么，我由下铺改为睡上铺，而且床 侧墙上开了窗，可以看到外面，那个漂亮的女孩睡到我对头的床铺上。 后来又变成别的班的一个女同学，她收到两个邮包，一大一小在门口， 有男生帮她打开，里边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从邮包中抓东西，好 像在抓阄，但我却总抓不到有号的，却抓到生石膏样的东西，点着便炸。我抓出一个说不能响，却被那个男孩接过去扔在墙角，炸响了一声。后来场景转入退休老人办的一个什么展会，拍了许多照片供展出。 在好多人中我看到了刘，她非常美丽，却总躲着我。我们可以从相册里 拿些照片回去。


我拿了一些，有些不是照片的被我放下。她和她的家人在一起，他 们要她回家，我很着急，看她，她却不说话。于是我很生气，骑上一匹 好马，觉得自己很英俊，抢先出了那间没人的屋子。她被一个男孩带着，骑一匹颇负盛名的马在后面追我。那个男的很熟，却不认得了。我 们在一条河边相逢，我的马依然神骏听话，可是它的孩子却死了。我到 河边洗了洗，游玩了一番，那个男孩也下来了，我看他很像我哥。我们 上了岸，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高雅的衣服，没和她说话便走掉了。


这里边有一些常见象征，如骑马、下河洗澡、穿衣服，但是其他的 内容却只有通过联想去寻找答案。我现在用假设我是释梦者的方法，说 说如何使用联想法。


“有几个女孩子到了你的宿舍，这几个女孩是谁？她们有什么特 点？怎么你会梦到她们？”我问。


“这几位是大专班的老乡。我一直很想扩大社交范围。这几个人是 我认识的仅有的几个外班的人。”


“前一个有气质，后一个很漂亮，这又让你想到什么？


“我一向看重气质，所以我一直担心我会重刘而轻视吕。刘是我高 中的一个同学，脾气温和，有气质；吕是我的女朋友，很漂亮。”


“看来你在想气质与漂亮的问题，或者说感情选择的问题。你梦见 漂亮女孩睡在你对头铺上，床侧墙上开窗，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我是用那个漂亮女孩代表我女友吧，她确实挺漂亮的。而且  隔墙睡在我对头床上，和我头对头。我的女友和我关系很好。我想到临 睡时，一个脚臭的同学睡在我床上，我当时想我如果是上铺就好了，不 会有人到我床上睡，多清洁。窗子，我想是自己想扩大空间吧。”
我这时想到：梦者喜欢有气质的女孩超过漂亮女孩。梦不会无缘无 故提到这件事。十有八九有个有气质的女孩打动了他。漂亮女孩睡在对 头床上是表示和女友关系很好，但是他却联想到了睡前不愿意让同学睡 在自己床上，却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的事，很可能他对女友也一样，不 愿意让她睡在自己床边又不好拒绝。床边的窗指与异性交往，扩大空间 指与女友之外的女孩交往了——和谁，自然是那个有气质者。


对于这些，我可以点破，也可以先不点破，以免干扰梦者下面的联 想。最好是轻轻点出一点：一不要点多了，这样会刺激梦者情绪，干扰 下面的联想；二不要一点不点使梦者认为你一点都没听明白。


“看来你把目光投在了女友之外的女孩身上，继续联想下面的梦， 看看你内心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那个漂亮的女孩变成了外班的另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我担心这几天她正在生我的气。她和刘很相似。我和这个女孩一见如故，却保持 着一定距离。这一点与我和刘的关系也相似。这个女孩气质很好。我想 我的女友要是具有她的特点就好了。至于她收到邮包，她家境不错，总 会有邮包吧。”


梦中漂亮女孩变成了另一个有气质的女孩，这指的是他希望生活中 他漂亮的女友能变成有气质的女友；也许还是想变换一下女友。那个外 班的女孩和吕已不相似，反而与刘相似，看来梦者似乎希望他的女友由 吕变成刘，又担心刘生他的气，关系难以拉近。


如果当时我把这一点说穿，我想梦者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比如刘以 前是否生过他的气等等。但是没有追问，这一点就没有弄清楚，不过， 继续往下联想，事情就越来越清楚了。


“外班的女孩是代表刘的。大小邮包代表她现在的男朋友和我。” “抓号码就像抽奖，中奖也就是成为她的男友，对吗？”我问。


“是啊，可是我实力太弱。那个和她一同骑马的男孩应该指她的男 友吧，他总比我强吧？所以他能从同桌变成她的男友，而我不行。”


“所以你认为你是那个小邮包。生石膏让你能想到什么？你最近见 过生石膏吗？



“睡前看《青年文摘》上面有女性人体的软雕塑，像生石膏，我不 知生石膏在梦里代表什么。”


在这里，女性人体的软雕塑诱发了他对异性的向往。但是不幸的是，他所喜欢的女孩对他无意，像生石膏一样冰冷。或者说，他只能看 着石膏像去想她。他说他不能使生石膏炸响而别的男孩能让它响，反映 了梦者的自卑。


梦者接着说：“场景转入老人办的展会和《青年文摘》上的一篇关于老人的文章，那个展会是一些离退休的老人组织的，那些 图片却是引起轰动的东西。图片也许代表某种成就。”梦者这时候联想  已经很容易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梦与刘有关。他说：“老人让我想  到我老，我希望到老了时刘仍能跟随我，我要创造出成就来，让她做我 的女秘书。


在梦中她是展览会中的服务人员。而且在寒假里我还对她开 过玩笑说让她做我的女秘书。生活中我也害怕她的家庭；而她却偏和家 人在一起，和梦里一样。我近日也感觉她在躲我。我拿了些图片，放下了那些不是图片的东西指我取得了事业成就，却放下了爱情… …”下面  的负气而走、骑骏马等事也都表示他当时的心情。


对这些事他也都有一 些联想，联想中的事勾画出了他对这个女孩的全部态度。释梦者应随时 引导启发。引导时的话可能是这样说的：“梦里这个人有什么特点？



这种问话主要是帮助梦者想到梦里的这个人代表谁。因为，梦里的 人往往代表其他的人。


“梦里这件事能让你想到什么？ℽ “昨天有过类似的事吗？



“随便聊聊你梦见的这个人（或这件事），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梦里一时联想不出什么时，让他随便聊聊，放松一点，他所聊的 事必定和梦有关。



“你梦见的东西很奇特，它像什么呢？



有时，梦的真实含义是比较隐私的，或者说，梦者认为梦的真实含 义是下流的、邪恶的，他的潜意识不愿意暴露自己。那么，他的联想就 会进行得很困难。他有可能什么也联想不出来，或者让联想避开梦的真 实含义。这不是他有意识做的，他自己也在努力联想，但是他内心中的“原始人” ，或者用弗洛伊德的话说，本我在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说出 实话来。


在这种时候，如果你只是找朋友释梦玩，也就算了，不必再去释。 如果你是心理咨询师，或者你是在释自己的梦，那么可以这样做。



首先消除“原始人”的顾虑。你可以这么说：“每个人都有些说不出  口的事，甚至一些似乎是肮脏、邪恶的念头，这没什么。只要在自己身 上，善是主要的，美好是主要的，就仍旧可以爱自己。人非圣贤，不必 要求自己过于苛刻。再说，只要行为上没有不好的表现，偶尔有个坏念 头于人也无损吧？说吧，没关系。”

再有，就是放松。让梦者舒舒服服地躺下或坐在椅上，不去努力思 考，最好放松到半睡半醒懒洋洋的样子。然后让他把梦中一个片段放在 脑子里，比如说，把骑马的形象放在脑子里，不去管它，等着，就这么等着，过一会儿，脑中就会冒出一些念头、想法，想到一些事，回忆起 某个人，或者看到一个新的画面。让梦者不管脑中出现什么都说出来， 不管这事物有没有意思，是否琐碎，看起来与梦是否有关。当经过分析 后，就会发现这些事物就是对梦中那一片段的解释或注解。这是弗洛伊 德自由联想法的一种简化，我们或许可称之为“等注解法”。


有的时候，你等到的注解也不能理解，那么就从这个注解开始再联 想，一环环联想下去，就终会恍然大悟，原来梦是在谈这件事啊！



比如，某女孩梦见一个自己未见过的亲戚，看起来莫名其妙，为什 么要梦见他？从他开始联想，联想到一个同事和这个亲戚有相似之处。 但是又为什么要梦见这个同事呢？看不出原因，再由同事联想，想到这 个同事要出国，忽然发现这个国家的名字和女孩人名相似。而且别人拿 这个相似开过玩笑。到这里已经清楚了，梦所要说的是她对别人开她玩 笑的不满情绪。深圳心理咨询

从以上所说的来看，给梦找出一个解释，甚至几种解释都不难，但 是否正确呢？在第二章我曾经送给读者一把“量梦的尺子” ，用它量量， 就清楚了。


摘自朱建军《释梦》